罗雄先生的轩尼诗与青皮鸭蛋
文/庄子亮
罗先生算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授人以渔的那种。我和他老早就认识,但真正熟络起来,却是在六七年前的一场饭局上,那是一场文友聚会,就在大家一起快活地聊着文学,喝得微醺的时候,端坐在旁边的罗先生突然问正高谈阔论的我:“子亮同志,文学之外,你是靠什么谋生啊?”那时的我正做着专职的撰稿人,同时给上海、深圳的几本包括《故事会》在内的故事刊物撰稿,水平和全国的同行相比实则有限,然而我却自视甚高,不太肯轻易听取编辑的修改意见,因此惨淡发稿,每月的稿费只有四千不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被罗先生这么一问,自然十分沮丧,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告诉了罗先生我的情况。罗先生听了便说:“读了那么多书生活却没有经营好,不科学啊,这样吧!我这一星期都有空,晚上你找个时间过我店里来,我给你支支招。”
就这样,我跑到罗先生的店里去了。此时,不到40岁的罗先生正作为年轻有为的收藏家在梅州乃至广东地区声名日隆,传闻他手握不少极其珍贵的林风眠画作与宋湘、黄基、何如璋(客籍文化名人)的书法孤本,价值很是不菲。因此,第一次过去的时候,我的心情是有些忐忑的。踟蹰一番,才终在专卖古董的梅江区月亮湾一隅角落找到了他经营古董艺术品的场所。店名曰“石涧村”,从外表看,这是一家毫不起眼的古董店,和罗先生本人一样不显山露水,但你只要进入里面,加以了解,就会发现那些堆了满满一屋的各种破烂其实是非常珍贵的文物艺术品和古董。
罗先生还是小伙子的时候,得到过梅州文化界诸多名流程贤章、黄莺谷、罗昌明、古求能等人的赏识和点拔,“扁担做过竹笋来”,这些经历使得罗先生在面对苦闷彷徨的文学青年——譬如我的时候,能够表现出更多的同理心和关怀。叫我过去,起初罗先生的本意是想要给我介绍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具体好像是给我们当地的一个能够在福布斯财富榜上面排得上号的著名企业家的儿子——某个房地产楼盘的老总——当秘书来着,年薪10万。这在我们山城梅州算是极高的工资了。但由于我这人比较木讷,加上当老板秘书有个奇怪的硬件规定——要酒量在半斤以上,我个人对此比较抵触,因此在见了企业家的儿子一面后,这事就无疾而终了。但经过此番接触,我已对罗先生学富五车的学识和雄辩滔滔的口才倾慕不已,因此,在遇到困难手足无措的情况到他店里找他给我参谋便作为一种习惯一路延续了下来。
前面说了,我在六七年钱的月收入只有三千多元左右,钱委实够少,然而,却丝毫没有影响我在喝酒方面的近似偏执的讲究,每月领了稿费,我常做的事情也往往是买一箱进口红酒,或者两瓶上好的白兰地和威士忌,存着以后喝。常去罗先生的店里打扰,当时也想不到有什么东西带过去,所以就时常从库存里随手拿一两瓶红酒,要么沽上两斤自己浸泡多年舍不得喝的独家秘制浸酒前往。罗先生本来就是善饮之人,见我经常带酒过来,大约以为我是极喜欢喝酒的,石涧村里又是人来人往,因此带过去的酒常常是当天就喝掉了。
有一次,我又找罗先生问道。那晚我们两人的兴致很高,从晚上八点一直聊到深夜12点,我带去的两瓶红酒也喝到了见底,见时候不早,我起身准备告辞,罗先生却显出意犹未尽的神色来,他问我:“子亮同志,还要不要继续喝点?”
我斜眼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酒瓶,无奈地说:“可是酒已经没了啊?雄哥同志。要不我明天再带酒过来?我们接着喝?”
“嗨!酒是多么小的事情啊!”罗先生摇摇晃晃地从座椅上站起来了,领我来到一个壁柜面前,“打开!”他指了指壁柜道。
我就疑惑着把壁柜打开了。刹那间,我像发现所罗门的宝藏,有种目眩的感觉,因为我看见壁柜里挨挨挤挤的都是各种好酒……
“子亮同志,你以后要来阿哥这里喝酒不用自己带啊!你看,阿哥这里有的是酒……你看看要喝什么?”
这时,罗先生看见我拿着一瓶轩尼诗的XO正在端详,于是手一挥:“好!就这瓶,我们开了继续喝点!”
但是来自城乡结合部、月入不到四千的我却差点手一抖:“雄哥同志,这可是XO啊!要不我们换一瓶?”
罗先生却嫌我啰嗦:“换什么换?XO不是拿来喝的吗?领导老板喝得?我们喝不得?开!”
就那样,那晚在石涧村,我和罗先生聊着文学,哲学,古典名著和人情世故,就是花生、鸭爪等简单的吃食,在喝完两瓶我带的进口干红的情况下,又喝掉半瓶罗先生私藏10年的轩尼诗XO。
从那之后,我到罗先生的石涧村去的时候,都不再自行带酒了,而改为喝罗先生私藏的酒,仅仅在遇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回赠他一两瓶vsop略表心意。
罗先生担任了多种社会职务,名气比较大的有比较广东省文物艺术品行业协会的副会长,省方志办聘请的鉴定专家,梅江区的作协主席等等……在罗先生的名片上,虽然印着各种高大上的头衔,然而在生活中,他却是个没有什么架子的人。具体反映在饮食方面,我到他那里喝酒,免不了会叫一些下酒菜,通常我叫什么他就吃什么,并没有额外讲究或诸多挑剔——他说他除了牛、狗、鸟、龟、甲鱼等物不吃,其他来者不拒。而不吃那些动物,据说是觉得这些东西有灵性,而非不合口味,比如牛,小时候放牛,罗先生说他曾经无意在耕牛的眼睛里窥过人类的感情和人世的苦楚,这种洞见令他毅然将牛肉移出了自己的食谱。不过轮到罗先生自己叫外卖的时候,常叫的却是三文鱼虾生北极贝花螺等海鲜,大约是喜食这些海物,当然,也可能是为了显示出对我这个除了会写文章身无长技收入的年轻人的偏爱和热情才作如此安排——毕竟按照我当时的收入这类东西不太容易吃到。
不过与其他什么比起来,在石涧村吃到最为奇特的东西还是青皮鸭蛋。那是在某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心情烦闷的我驱车在午夜12点的梅城游荡,意外发现罗先生在刷朋友圈,拨个电话过去,得到了“过来喝酒”的邀请,于是就赶了过去。因为出门前并没有吃宵夜,所以在石涧村只是坐了一会,肚子深处就发出令人尴尬的咕咕声,而这个点钟叫外卖已经诸多不便,于是我邀请罗先生一起去吃鱼头煮粉。然而当时我们在讨论四书五经,罗先生谈兴很浓,并不想中断谈话,他说,“出去吃,不如在这里煮一些”。我正疑惑这个古董店里能有什么可吃的,罗先生已经变戏法似的从座椅旁边取出一个纸箱,并掏出六七只淡翠绿色的青皮鸭蛋来。原来这青皮鸭蛋是罗先生远在江苏的朋友顺丰快递过来给他尝鲜的当地名产,据说清朝时还是令慈禧太后赞不绝口的贡品呢!没有烹具,茶盘上面茶具消毒的容器一收拾,居然也就可以将就了——真亏罗先生想得出来!罗先生将青皮鸭蛋投掷其中,不一会儿果然看见它们在容器里欢快地翻滚!煮好后,我和罗先生一人执一只,剥壳,咬上一口,突然间就明白了天下之蛋,浩浩荡荡,为何唯独此蛋能征服西太后:
“蛋白如羊脂白玉,蛋黄金黄灿烂令人联想到梵高名画向日葵,品之丝毫没有别种鸭蛋的腥臊,相反香甜中反蕴含层次分明的深邃!好蛋啊!”
当然啦,记忆有时是不准确的,鸭蛋能够好吃到什么程度呢?毕竟那晚喝了不少酒,兴许是包含了个人情感的过誉也的未必可知的。
后来,因为去请教的的次数实在多,关系进一步发展,更是时常随着罗先生奔赴各种饭局、会议或者拍卖会,长期蹭吃蹭喝了。耳濡目染,对罗先生从事的行业便渐渐就有了兴趣,手头若有闲钱,遇见喜欢的古董艺术品也开始买一点。不久之后,存了不少货,更是有样学样,学罗先生把古董放到网上或者中医白癜风医院在哪中科白癜风双节惠民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