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遗症（58）

文‖朱霞（安徽）

第五章

第十一节

不过几天，协警转正工作风风火火拉开，按照既定的规程，要进行一系列考核。朱大雄这个大傻瓜，还以为耕耘和收获是成正比，充满了劲预备考核，大晚上别人都熄灯睡觉，他一个人还趴在被窝里打手电筒背记政治理论。一大清早，其他人还在被窝里，享受暖烘烘的睡眠，他早已经背起沙袋，冲刺5公里的终点。吴队长某次尿急，熬不过膀胱的冲击，艰难万险从床上爬起来，凑巧出来看到朱大雄背着沙袋，顿时睡意全消，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大的一个笑话。他回去躺到床上，还觉得这笑话没有人来分享，实在可惜，没忍住就把陈指导员叫醒，两人经过探讨，笑地嘴巴都要裂到耳朵根。

考核完毕后，朱大雄的成绩名列前茅，不免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辛勤有了回报，转正肯定不成问题，现在只要静下来慢慢等消息就好。上面下了电报，转正命令在11月1日公布于众。警队那些想被录用的协警拼命打听消息，谁谁谁能留下，谁谁谁肯定走人，一时间谣言四起，亏得吴队长和陈指导员嘴巴严，装得像，朱大雄没看出自己有滚蛋走人的迹象，他只在心里默默算计他的竞争对手彭兆铭肯定是要打背包滚蛋，他怎么也想不到事实却南辕北辙，截然相反。

民主评议那晚，警队26个申请了转正的人名字，在黑板上公布。陈指导员围绕“公平公正、实事求是”的原则讲了半小时冠冕堂皇的废话后，分发评议表，大家有序填写，然后收集。

陈指导员归拢好评议表后，照例在全队人里选出计票、唱票、监票各一人。朱大雄在台下看那唱票人每拿出一张表都念着自己名字，高兴得坐立不住却又装作若无其事。

一切会上的评议，一般都不是实事求是，选差评的人是对评选人有意见，选好评的人是不想评选人对自己有意见。朱大雄没跟多少人有过节，那些人懂得顺水推舟做人情，与己无关的事，他们也不想添上波折，所以朱大雄的票数还算高，全队只有3个给他填了差评。这些马前卒们不知道队长和指导员的心思，否则朱大雄的票数哪里会有那样的高。到最后评议完，陈指导员作总结，又讲了十分钟道貌岸然的政治话，大意无非是这票数表明全警队都是本着公平公正实事求是的原则选的票，充分体现了评选人平时思想积极、工作认真，但具体能不能顺利转正，还要看上级领导的抉择。

离11月1日越来越近，朱大雄一方面觉得自己票数那样高，顺利转正肯定不是问题，一方面又觉得这事没板上钉钉，名额还没正式公布，总觉得定不下心。虽然一天天的无事，没有重大紧急任务，可是日子煎熬得像得了慢性病，死都死不痛快，觉得最后能转上固然是好，要是转不上，这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焦急难耐的等候真是枉费一大把精力和时间。

他最近发明了一个办法，虽然不能直接穿越时空到11月1号，最起码能有效的让时间成堆成团的囫囵过去，那就是在电脑上打游戏。在学校时，他的心思在追女孩子身上，没时间来打游戏，蹲5年监狱时，他没条件来打游戏。现在转正命令没下，他在集训队有大把的时间没地方用，只好跟一帮人窝在电脑房里玩游戏。也许朱大雄天生就有游戏细胞，几把游戏下来，从新手到熟手，从菜鸟到大神转变的异常迅速，旁人好多人都树起大拇指。游戏有瘾的，这玩意儿跟黄赌毒要算人类的“四大毒瘤，”只要染上了，轻易是戒不掉。

朱大雄只想着要用玩游戏，来让时间快点过去，没想着玩游戏时，时间在他身边溜过去，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几天他早上一起床就泡在电脑房，玩得连饭都不吃，经常是凌晨两三点困意袭来才回宿舍睡觉，饿了便一个电话，只要有钱，超市3分钟内保准好吃好喝送到。

直到11月1日晚上，警队要开会，宣读命令。他还在电脑房里挑灯夜战，邻座的几人互相转告，他才回过神，心里暗喜这悬下的心总算要安定了。

不一会吹哨集合上会议室，朱大雄在台下站着，听队长宣读转正人员的名字。吴队长的大嗓门铿锵有力仿佛创世纪里原人阿大，点名新生出来的禽兽一样念这每一个能转上人员的名字。他每念一个名字，朱大雄就想下一个该会是我了吧，直到念出第25个，队长说，“彭兆铭。”朱大雄在台下撅嘴皱眉骨朵着嘴说，“这家伙竟然也转上了，我以后还得跟他一块共事，真是受罪。”也许是他的话唤起了上帝垂怜，让他如愿以偿不需要再跟彭兆铭共事，至少吴队长在念出第25个名字时，话锋一转道，“下面开始宣布没转上人员的名单。”

朱大雄像耳聋耳背，在台下伸直了脖子去听，好像声音在这简短的距离里会流失又或是让前后左右，四个人八个耳朵给全部霸占了去，不给他来分享这声音。朱大雄不明白为什么转正人员的名单里没有他，他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还想着是否刚才一时走神，队长念了自己名字，而自己没注意听，压着恐慌的心，盘算着说，“不要紧不要紧，应该是搞错了，待会宣读完，去队部看看命令就知道了。”

到命令宣读完毕，照例又该陈指导员上场，警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思想政治工作要紧随其后，陈指导员道，“刚才队长读完了上级领导给我们集训队下达的转正命令，我们集训队今年有26个想转正的人员，可是名额只有25个，有一个人没有套上。”

陈指导员讲这话时，朱大雄自感全队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脸上。他暗自吩咐要有定力，别脸红。陈指导员接着道，“因为编制体制原因，交警指挥这个专业，已经满员，上级领导没有批准，对此我是深表遗憾。我跟队长曾经找过上面领导，视图增加一个转正的名额，”陈指导员把眼睛细看朱大雄，看他从紧张到激动，料想他是急切的要听下文，便直接把包袱抖开道，“哎，可惜领导说，警队不能超编，一定要按规定走，我跟队长是尽了很大的努力，结果却失败了。”

一般人讲谎话，眼不对嘴，嘴不称心，懂得肢体语言的，总能看出这谎话像筛子盛水——漏洞百出。陈指导员谎话功夫挥洒自如，并且干的还是政治工作，如同锦上添花，当然事半功倍。这谎话讲得出神入化，下面的朱大雄被忽悠得团团转，哪里能够看出破绽。

陈指导员推卸责任的计谋使完后，连环计便紧跟而来。他走到朱大雄身旁，拉着朱大雄一起走上讲台，然后早预备出的精彩说辞当着全队人的面开始娓娓道来，报告会上念先进事迹似的，长达几十分钟里把朱大雄各个方面进行表扬，什么任劳任怨、默默奉献，什么勤学苦练、严于律己，把朱大雄讲的，估计连他妈都不认识。

朱大雄被表扬的有些飘飘然，仿佛灌了迷药，晕乎乎的得意洋洋，暂时倒忘记没正式转正一事。他的大脑不能面面俱到，不懂串连，否则怎么也该联想起为什么是没转上之后，陈指导员才把自己狠命表扬。

到陈指导员喝完第三杯水，又N+1次的讲了朱大雄怎么怎么先进后，这变了形式的命令大会总算结束。大伙儿陆续散场。朱大雄正要随着人流离开，陈指导员点名道姓要他留下。等人近乎走光，陈指导员惺惺相惜体贴入微的话，不需要打草稿，当真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就从嘴巴里奔腾出来，想来朱大雄豪猪一样耸立的獠刺也该被抚顺了。吴队长不失时机的说，“这里站着干嘛，我们一起到队部好好聊聊。”

三人回到队部，吴队长眉开眼笑仿佛接待领导，有史以来第一次给自己的下属又是倒水，又是拿果盘，嘘寒问暖的，真是比失散多年的母子、久别重逢的恋人都来的亲热，又说，“这水果的钱是自己花钱买的，可不是用警队公款付账。”还说，“自己公私分明，虽然作为队长，绝不私自动用警队的一针一线。”

陈指导员故作大笑，形式就好比要给吴队长的话裹上层遮蔽物，不让这话讲的太鲜明，同时添上解释道，“朱大雄，你看，你吴队长多公道正派。”暗地里递上眼色，警告他再讲话，又把自己表情整理成严肃阴郁，就仿佛现时节，那些抱负没有实现，穷困潦倒的年轻人所惯有的愁眉苦脸怨天尤人神情，“哎，”这一声叹气源远流长，体积膨大的，整个队部都包容不下，想来充斥了饱满真挚的情感，“我跟队长是无能呀，想帮你转正，都没办到，我们真是太失职了。”

吴队长马后炮似的跟着道，“我们跟上面领导据理力争，想多要一个名额，可是——，”吴队长生怕朱大雄不能全面理解自己的意图，顿了顿，把“可是”后面的话语尽数道来，“可是，你也知道，交警指挥这个专业，编制已经满了，我们只是一个基层的小干部，实在是无能无力，动摇不了上面领导的决策呀。”

朱大雄本想说，事已至此，那也没有办法了。他刚准备动嘴开讲，陈指导员以为适才跟吴队长一起表演的关怀备至的话，还没有达到融化他内心抑郁的顶点，怕他会在，即将滚蛋的这段时间闹意见，搞投诉。因为据以往经历来讲，在这种时候，平时被驯服的憋屈的马可能会变成桀骜不驯的、狂放不羁的野马。走人在即，就是发起疯来扬起蹄子踹你一脚，你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他要滚蛋，不再需要被驾驭了。所以陈指导员添上一把火候，不屈不挠接着道，“你兢兢业业为了集训队干了3个月，真是我们集训队的楷模，你说警队要有几个像你这样的人才，我跟队长也不用成天到晚操心，哎，你要是走，我是真舍不得你呀，你说，你还有什么困难，你讲出来，我跟你队长绝对会尽力给你实现。”

朱大雄讲没有什么困难，陈指导员一时倒想不出来话来迎合或换个章节继续进行表演。吴连长走过来，装腔作势拍拍朱大雄肩膀，意思是让他顺应时事，放宽心态。朱大雄这个大笨蛋，还以为他们是真情的流露，受了感染，倒真的在抑制要流出的眼泪，颤声说，“我想看看转正命令。”

吴队长递给他，他双手接着。那细致劲儿，就仿佛初识字的小孩，手指着一个字，嘴巴再读一个字，好像这样认真，转正命令的名单上就会出现他的名字。到从头至尾读完，他的舌头几乎也要打结，磕磕巴巴讲，“没有我，怎么可能没有我，为什么没有我。”

陈指导员想跟吴队长一样要拍拍他，以示安慰。这拍的地方可以是手是肩或是背，只要最凑手方便就行。他上前一步，刚举手准备行动，朱大雄忽转过身，面对他说，“他们是不是搞错了，他们一定搞错了，这不可能，我工作干那么好，为什么会没有我，我在集训队千辛万苦干了那么多，为什么却要撵我走人。”

吴队长见他依旧没明白自己讲话的意思，耐着性子，只好重申说，“这不是没有名额嘛，我们也没办法呀，我跟你指导员是很想留你的。”

朱大雄刚才是没领会他的意识，现在简直听不懂人话了，他机械性的转身离开队部，一路自言自语道，“我要走了，我真不想走，可是都命令都已经下了，亡羊补牢也来不及了。”

晚上熄灯，他躺在床上，黑暗里睁着泛泪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一眨不眨，仿佛走火入魔，叨叨了几个小时的话，此刻还挂在他的嘴边。一遍遍的重复着，痴傻的像疯子，疯言疯语的惊动了同宿舍其他几个人一夜没睡好。

夜里有风，风打窗台的声音像鬼哭狼嚎，满天繁星闪闪烁烁，又密又厚，都在竞相斗艳，一轮明月遍撒银辉，夜的装饰品被星星跟月亮剥夺得一干二净，只留些灰色做以补偿，那些白天骨鲠清晰的树枝枯丫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宛如此时躺在床上的朱大雄哭得颤抖。

第二天，转上的协警向国旗举行宣誓仪式，朱大雄没资格举起自己的右手，只能在旁边孤零零站着。集训队还有7天，就正式宣告结束，之后便是转上的协警到全市的各个任职岗位上，走马上任。朱大雄和其他集训队的几个调皮捣蛋的没转上，不能住在集训队，被统一安排在警队招待所，这样他跟集训队算是一刀两断，可是吴队长跟陈指导员一有空便跑来找朱大雄聊天谈心，时常还带着水果礼盒过来慰问。

他们每次出来后，吴队长总跟陈指导员说，“该不会有事了吧，咱们都做成这样，他还好意思临走来捅我们一刀？”

陈指导员道，“希望不会，咱们只是个小干部，他要是捅一下，我们可吃不消，以往万一，就继续装装呗，反正再过几天，他就滚蛋，我们也可以高枕无忧。”（未完，明天精彩继续）（图片选自网络，与本文作者无关）

推荐：本文借爱情为主题，同时借爱情为牵引，描写男主角朱大雄三心二意，见异思迁，介意拓展那些在生活中被欲望牵引着而贪得无厌，最后失败了还执迷不悟的人，以期给读者带来深刻的反思和警示。因为是个人，他就有欲望，有欲望，他就想获得更多。这时，我们不妨铭记孟子那句话，“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切记不可贪得无厌，最后通过批判与讽刺，借以达到弘扬正能量，宣扬实干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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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霞，笔名“兵大头”。安徽舒城县人，年11月出生，04年入伍，现在新疆阿勒泰军分区当兵，业余时间爱好文学与创造。10多年来，文学梦想不死，这篇纯文学批判讽刺小说，历时4年，先后修改达百余次，只为润湿文笔，以期经得起咀嚼而不显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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